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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灯火摇曳中张开了双眼。
天寒地冻的深夜里,冷冽的空气顿时窜入眼球。
远处传来踩上阶梯的脚步声,想必是看守人换班的时间到了。
「里面有动静吗?」
从门上装设的铁栅栏缝隙中隐约透出人声。
同时可以听到锁子甲叮铃当啷作响。
「是还挺老实的……」
伴随着偷偷摸摸的交谈声,知道此刻有两道他看不见的视线投射过来。
看守人并没有透过铁栅栏缝隙窥探里面的勇气。
「在睡觉吧?」
「谁知道……不过传闻他是不睡觉的……」
「好像名叫『利息(库斯勒)』哪。」
「库斯勒……令人讨厌的名字。我有两个朋友就是被高利贷的利息给榨干了。」
牢房的看守人唯有在能够带给囚犯恐惧时,才称得上是看守人。
关于被束缚在铁栅栏一侧这点,无论囚犯或看守人都是相同的,所以能区别出两者差异的,除了恐惧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罪名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对神的亵渎。就那个,吃了偷盗出来的圣人遗骨什么的……」
简直是被当成怪物啊,库斯勒苦笑着,他恶作剧的心情也由此引燃。
在这个幽闭空间已经大概待了两个星期左右,透过嵌在采光窗上的铁栅栏隙缝去数星星的举动,他也差不多腻了。
「喂!」
库斯勒从牢房中大声呼喊。
接下来的情景类似于当我们漫步在秋天虫鸣喧嚣的草原上会发生的事。
前一刻还恣意嘈杂的虫儿们,陡然一齐止住了呜叫声。
留下冰冷的空气在填补画面。
「要不要聊一下?」
他试图站起来,但寒冷和疲劳使他的身体显得僵硬。尽管被称做「利息」、为世人畏惧,事实上他与一般人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虽然个子颇高,但体格并不壮硕,对于自己精悍的容貌确实有些自负,不过也从未被称做美男子。若是走入拥挤人群中,应该马上就认不出他来;也曾经从颠簸的马车上摔下来,还大意地折断手腕。
照这种状况来看,两个星期的牢狱生活自然使他的身体变得衰弱,一站起来各处关节就疼痛万分,还带着轻微晕眩。
但是,牢门另一侧的人并不知道这情况。
库斯勒缓缓拖动禁锢在脚上、冰一般的锁炼及铁球,步履蹒跚走近牢门,将脸贴往装设在门上的铁栅栏。
「要不要聊一下?」
刺眼的灯光让他不禁眯起了眼,又恰巧眯得到位,让他看起来一脸凶恶样。铁栅栏的另一侧,两个看守人像是深山里不经意撞见人类的兔子般伫立在一旁。
「干嘛,又不是什么坏事。」
库斯勒卖力地露出笑容,他很清楚这种时候的笑容看起来反而更毛骨悚然。
「我有事想要拜托你们……」
牢里的人会请托的事,大抵不出这几项:想要御寒物、想要食物、或想要纸笔让他们可以写信,抑或是快点杀了他之类。
两个看守人也似乎因为听到熟悉的字句而稍稍回神。
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较年长的那位开口道:
「要、要拜托……什么?」
「嗯,很简单的事。」
库斯勒回答后,边从铁栅栏的缝隙伸出手指边说:
「可不可以用那把钥匙,把这扇门打开啊?」
两个看守人惊愕地嘴巴大张,从那两个凹孔中似乎可以听到空洞的回音。
已是深夜时分,连修士都沉沉睡去的恶魔时间。
看守的两人回过神来,莫名的胆怯使他们边架起长矛边说道:
「混、混蛋!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当然不会让你们做白工啦。」
不得不和囚犯处于相同的寒冷中,在大半夜看顾牢房是件非常辛苦的工作。即使如此,每次招募人手都不怕找不到人的原因,想必除了工资之外,还可以期待从囚犯身上拿到贿赂吧。
两个看守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的脸。这个举动于无意间透露出自己已被对方的气势压倒。
但是,有两个人在的话,确实能让人鼓起勇气。
这次是年轻那位开口,他说道:
「你、你已经被教会宣判死刑。你现在等同于死人,所以……我、我们为什么非得接受你的提议。如果那是你最后的恳求,倒还可以听听。也不秤看看自己有几两重!」
「不然,就做你们平常在做的事,把这扇门打开,剥光我一层皮吧。」
如果剥得开。
有不少人因为偷了块面包而入狱,全身上下的家当被抢夺个精光,最后被丢弃在冰天雪地中死去。牢狱就是这样的地方,令人忌讳之处。
但尽管忌讳、恐惧,要是因此把犯人驱逐到看不见的地方,反而更令人民心生畏惧。
于是牢房的外观大多建成塔形,位置就坐落在贯穿城市中心的河川所架的桥上,这是与人群距离最遥远,却最能看清楚的地点。
看守人哑口无言,但就这样任囚犯畅所欲言还被拐骗的话,会关系到身为看守的名誉。
「受、受教会法律制裁的人,他的一切都归属教会。不管是衣服、财产、还是性命……所以,我们不能掠夺你。」
虽然怕得不敢进入牢房教训他,但还是想守护自身的名誉。
这个回答正是解决库斯勒丢出的难题的好藉口。
但是,库斯勒耸耸肩不以为意,在上衣内侧窸窸窣窣摸索着,无视他们的回答,开口说道:
「呐,我没说要你们做白工是吧?给你们个好东西唷!」
「……好、好东西?」
「是啊,我说你们两个做这个工作,铁定有一、两件不爽的事吧?」
「……」
突然搞不清楚话题为何转变,像是喝醉酒把眼前的每样东西都看成两个,看守人们皱眉狐疑地盯着库斯勒。
「特别是那些上司啊,上司。」
「上……司。」
「对啊。只靠着出身好,明明一无是处的人有一大票吧?以这个城市而言,就好比卢兹家族、巴洛兹家族、吉鲁迪斯家族这几家的族人。老是一副不可一世,腰上挂着长剑,摆架子骑上马匹,夜晚就在暖炉前饮酒,睡在塞满羊毛的大床上。然后,到了白天就慢条斯理地来这儿,把你们刚在夜间从囚犯身上搜刮的,用来当作一点慰藉的金钱全部没收,而你们却只能愤慨。这样想来,真让人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囚犯啊!」
这两个人果然不出所料,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只是,这次不管哪一方都咽了咽口水。
「……是怎样的……好东西?」
上钩了。
库斯勒得意地勾起嘴角,这笑容更加惹得两人好奇。
「就是这个啦,这个。」
库斯勒从怀里掏出小瓶子,在铁栅栏前轻轻晃了晃。
两人像小猫一样,目光追逐着瓶身。
「把这个小瓶子里的东西,稍微撒在讨厌的家伙的饭里就行了。」
听完瞬间,两个人的神情全变了。
然后这次,他们没有转头互看对方,而是仅仅斜睨交换了视线。
喂……这东西,该不会是……
库斯勒仿佛听见了他们内心的声音。
像这种拥有不祥的名字「利息(库斯勒)」,还被教会宣判为死刑后锒铛入狱的家伙,世上没几人。库斯勒身上这些条件实在足以让看守人抱着可怕的期待。
两人一齐往前站了一步。
「那……那里面是什么?」
「是砒霜。」
「砒霜?」
「而且,还是用最顶级的鸡冠石精制而成。以前和我一起工作的家伙抗拒不了好奇心,尝试性地舔了一下。」
「舔、舔了它?」
「是啊,像我们这种人,根本是无可救药的笨蛋。有这种好东西,就会忍不住想试试,简直像是得了一种病似的。结果啊,那个舔了一下的笨蛋……」
「那笨蛋怎么了?」
库斯勒耸了耸肩。
「什么事都没发生。」
「……啊?」
两人不禁一同扬声,这是发觉自己被捉弄后即将爆发怒意的瞬间。
「但只维持到第二天早上我进到他房里之前。后来我发现他时,已全身肌肤溃烂,脸部完全变黑,手臂像这样扭曲变形,跟被烧得焦黑的尸体一样。我吓得魂都飞了。关于古代阿里欧罗斯大王暗杀的传说是真的,一定是用了这东西!」
库斯勒再次晃动小瓶子。
「这东西的好处是,服用之后不会立即死亡,存在着时间差。也就是,你们不会遭受怀疑。况且,死状会变得非常凄惨,那真的是连神都会鄙弃的程度。所以大家一定会认为这绝对是遭到天谴。更不会有人联想到真正的原因是这个小瓶子里装着的一丁点粉末。对吧,两位?」
对着听得入迷的两人,库斯勒加深笑容说道:
「拿这个粉末做交易,可不可以帮我把这扇门打开呢?」
时间已过深夜,太阳早已沉落许久,神的仆人皆已入眠,看守除了他们两人以外也没有别人了。他们像是被库斯勒下了蛊毒似的凝神盯视。这个粪土般的世间,不可能有人的心中不存在一、两个恨得想杀掉的家伙。
「……」
两位看守在这个寒冷天气中,汗如雨下,全身僵硬不动。
但是眼神中已经流露出彼此宽恕对方将犯下的罪。
库斯勒嗤嗤窃笑着,别在看守人腰间的钥匙串叮叮当当作响。
这一切都是黑暗与梦魇蛊惑人们作的一场恶梦。
并没有谁是错的。
真要怪罪的话,这全都是神制造出来的「黑暗面」的错。
「真、真的吗……」
腰上系着钥匙串的看守人用嘶哑的声音问着。
那双手准备着要去取钥匙,再差一点就可以攻陷了!
库斯勒的笑容就要到达最高点的那一瞬间,神之雷鸣轰隆地打了下来。
「你们在做什么?」
怒吼声可以把人骂死,一定就是用来形容这个状况。
两个看守人像表演杂耍似的陡然跃起,慌慌张张想要回头的关系,一同跌了个狗吃屎。
摔倒的两人抬头看向声音起源处的瞬间,想必强烈感觉到自己才是囚犯!
站在那里的是握有这个牢房管辖权,蓄着宛如蒸腾热气般的白胡子,衣着华丽的高等骑士。
「不是再三吩咐过你们,不要跟这家伙说话。要是开口,你们将会遭遇到危险。接触到邪魔外道就会顿时成为异端,到时候你们将再也无法站在神的面前了!」
「是……是……」
俯视着仿佛忘了怎么呼吸,不停喘息着的两人,老骑士蛮横地跨步走近牢房。库斯勒看了看老骑士和跟随其后,迟一步过来的两个年轻骑士,很明显这两人并非两个看守人所能比拟,一眼便知道他们饱受训练。
他们相当谨慎地在脸上戴着能遮盖全脸的铁面具。
大概是为了对付库斯勒的花言巧语——人们所谓的「魔法」而戴的吧。
「你都在这种时刻登场吗?」
「好不容易终于得出结论啊。」
「处以火刑对吧?」
「难不成事到如今开始担心自己的性命了吗?」
库斯勒耸耸肩,从牢门后退了几步。
听到粗暴的叮铃当啷声,看来是年轻骑士的其中一人正从瘫软在地的看守人身上强行取走钥匙串吧。
「出来,库斯勒!」
接着,沉重的门被打开了。
「不眠的炼金术师。」